女神小说

妻子与缩小的我

女神小说 2024-06-30 09:37 出处:网络 作者:女王小说编辑:@女神小说
经商失败了。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袭上心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或是变成一只家伙什幺的。正在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刺向我的双眼,一声惊雷就像在耳边炸响,我只觉浑身一紧,眼前一片白茫茫……
经商失败了。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袭上心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或是变成一只家伙什幺的。正在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刺向我的双眼,一声惊雷就像在耳边炸响,我只觉浑身一紧,眼前一片白茫茫……
怎幺回事?这是什幺地方?我有些害怕了,低头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片巨大的网状织物上面,刚才还穿着的短裤已不知去向。我站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却飘来一股熟悉的气味,似乎是妻子常用的化妆品味道。难道她也在这里?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无人应答。心里更慌了。是在做梦吗?使劲掐了左手的虎口,很痛,确定自己还清醒。这是哪里?难道像传说中的那样,被外星人绑架做标本了?有些科幻小说上讲,每年都有数百计的人类神秘地消失,被吸入UFO,这会是真的?我会赶上这种事?向四周眺望,没有发现飞船舱内的景象,却看到有座粉白色的巨大物体山一样地横在前方,难道那就是UFO?一步一步小心地向那“山”接近,空气中弥漫着妻子的气味,我确信她在此处。
“哎——你在哪儿——”我呼唤着她。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地面软绵绵的,踩上去感觉像是走在原始森林中厚厚的落叶上,仔细观察却是均匀的纤维织物的样子。我来不及多看,心里只想着快点找到妻,带她离开这里。粉白色的“山”已在眼前,大约有1000米长,上面起伏不平,最顶处足有200米高。我飞奔到山脚下,在一处山环中发现了一条宽宽的黑色带子,他从山顶伸下来,一直钻入山的底部。带子上密布着两米多长的黑色绳索,远远望去竟像妻子的蕾丝胸衣。管他是什幺,先爬上去再说经商失败了。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袭上心头,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或是变成一只家伙什幺的。正在这时,突然一道闪电刺向我的双眼,一声惊雷就像在耳边炸响,我只觉浑身一紧,眼前一片白茫茫……
怎幺回事?这是什幺地方?我有些害怕了,低头看见自己赤身裸体,躺在一片巨大的网状织物上面,刚才还穿着的短裤已不知去向。我站起身,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却飘来一股熟悉的气味,似乎是妻子常用的化妆品味道。难道她也在这里?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无人应答。心里更慌了。是在做梦吗?使劲掐了左手的虎口,很痛,确定自己还清醒。这是哪里?难道像传说中的那样,被外星人绑架做标本了?有些科幻小说上讲,每年都有数百计的人类神秘地消失,被吸入UFO,这会是真的?我会赶上这种事?向四周眺望,没有发现飞船舱内的景象,却看到有座粉白色的巨大物体山一样地横在前方,难道那就是UFO?一步一步小心地向那“山”接近,空气中弥漫着妻子的气味,我确信她在此处。
“哎——你在哪儿——”我呼唤着她。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地面软绵绵的,踩上去感觉像是走在原始森林中厚厚的落叶上,仔细观察却是均匀的纤维织物的样子。我来不及多看,心里只想着快点找到妻,带她离开这里。粉白色的“山”已在眼前,大约有1000米长,上面起伏不平,最顶处足有200米高。我飞奔到山脚下,在一处山环中发现了一条宽宽的黑色带子,他从山顶伸下来,一直钻入山的底部。带子上密布着两米多长的黑色绳索,远远望去竟像妻子的蕾丝胸衣。管他是什幺,先爬上去再说;站在制高点,视野开阔,也许就能找到她。抓住绳索,顺着带子向上攀爬,妻子身上的气味更加浓烈了,我留意看着带子的周围,寻找她的身影,汗水一滴一滴从下巴淌落到前胸。我不敢向下望,生怕头晕摔下去,咬紧牙关,奋力向上,大概一支烟的工夫,我攀到了顶峰。山顶是大片的黑色网丝,纵横交错,让人行动起来十分吃力,就像在茂密的热带丛林中穿行。向着最高处慢慢移动,我感觉身下的山峰也在缓缓地有节奏地起伏。在最高处的一块巨型凸起物上,我站直了身体,环视四周,依旧看不见妻的影子。突然,我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只见一张巨大的人脸就在山峰的正前方,是一张女人的脸,那微张的嘴巴就像一道深谷,两个鼻孔大得好似山洞。我惊得忘记了眨眼,大气不敢长出,仔细辨认,猛地感觉头部一阵眩晕,差点从峰顶摔下。眼前的巨人竟是我正在寻找的妻子…… copyright
这是在哪里?怎幺会这样?大概有五分钟,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大脑开始再次清醒,才仗着胆子向四周看了看,原来自己正站在妻子左边的乳峰上。
狠劲咬了手指,真希望这是在梦里;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却不能引起任何的反应。妻子大概是睡着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平缓的呼吸和均匀的心跳,而她却丝毫未察觉这里发生的一切。此时,窗外的雨还下着,雷声早已停息了,室内的光线也恢复了正常。
怎幺会在这里?她怎幺会变成这样?难道是……?听着从远方巨大鼻孔中吸进呼出的风声,我不得不相信这匪夷所思的变化,我变小了,缩到身高只有两三毫米。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了恐惧,若是妻子醒来找不到我,她会怎样呢?我来不及细想,狂奔着冲向她的脸,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慌乱中不小心滚下乳峰,一头载进深深的乳沟,夹在其中。这里很潮湿。闷热的天气让妻子身上浸出了细汗,此处尤为严重。几次挣扎着想爬出去,却被起伏不停的呼吸晃得难以站稳,就像置身在风浪中的巨轮上。她每次吸气都会使我脚下绵软的乳沟张开更大的缝隙,加上汗水的润滑,我便不由自主地向更深处陷入,眨眼间,下半身已埋进温热的肉壁中,眼看就有被吞没的危险。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能从中挣脱,更大的危险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突然出现在头顶,还没等我回过神,巨柱般的手指已向我袭来,城门似的指甲泛出淡淡的荧光。或许是刚才的挣扎触动了妻子的神经,她以为有什幺小虫爬上了她的胸脯,伸手过来清除这个讨厌的家伙。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能量,我猛地从沟里跃起,顺势攀住一根丝线,三下两下便翻到了胸衣上面。那手指在我刚呆过的地方揉搓了几下,又抓了抓,才不情愿地离开了。我躺在丛密的丝线中,大口地喘着粗气,庆幸自己没有被当作小虫捻碎。
我打消了唤醒妻子的想法;自己太小了,很可能在未被发现的时候便稀里糊涂的成了她指间的碎末。考虑安全,我顺着原路从她身上爬下来,摸索着向床边走去。行至中途,妻子突然翻了个身,把我挡在两腿之间。顺着她腿间的狭长地带行进,绕过脚掌时,我停住了步子。眼前有一道不宽敞却足以容下两三人蹲身其中的去处,妻子大脚趾甲的缝隙。稍加思索,我弯腰挤了进去。一股女人脚特有的味道钻进鼻孔,那是皮革、丝袜和汗臭混合在一起的气味。此时容不得大脑想太多,只有这里比较安全了,不论她怎样动作,也是压不到我的。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趾甲缝里,生怕再次被她发觉。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位熟悉的巨人可能睡醒了,也许她正在起身下床,我只觉耳边有呼呼的风响,四周开始剧烈的震动,稍一放松便会被甩出去。正当我惊魂未定之时,趾甲缝又恢复了平静;顺着脚趾的边缘向外望去,不远处的空中,床边的椅子上放着妻子的短裙和丝织的半袖上衣,斜下方的地上有她粉色的拖鞋。一定要在她下地的瞬间逃出去,千万不能被踩到,我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呆在她身上实在是太危险了 内容来自
妻子的脚伸进了拖鞋,我刚想钻出去,突然感到有无比的重量压在了身上,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似的,半点动弹不得,连喘气都困难了。大概是由于她站起来的缘故,所有的重量都加在了脚上,让脚趾和趾甲间的缝隙一下子缩紧了很多。她走动了,每一步踩下都似乎马上能够将我挤扁。真后悔躲在这个地方,难道竟要葬身在她的趾甲缝中吗?


她总算停住了,我身上的重压也消失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我忍着疼痛爬出脚趾缝,忽听到半空中传来急促的水声。跳下拖鞋,抬头向高处看,见妻子正坐在马桶上,两条小腿如擎天巨柱般立在面前。她根本觉察不到我的存在,我也看不见她的脸,高耸的乳峰和翘起的下巴挡住了我的视线。冲洗马桶的巨大声响传进耳朵,我刚刚走出卫生间,妻子的巨脚砰地踏在了身边的地板上,排出的气流和强烈的震动让我险些摔倒。


冷汗哧地冒了出来,浑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若是被她踩到,估计连渣汁也不会留下的。赶忙向安全地带移动,此时我才理解老鼠和小虫为什幺总喜欢溜着墙根活动,可能这就是弱小生命的生存法则吧。



妻子梳洗完毕,穿好衣服,踩上高跟凉鞋走到镜子前面,开始简单地化妆。我仰头向上望,只见她顺滑的长发宛如一股棕红的瀑布从千米高空奔泻而下,柔美的曲线自腰部开始渐宽,丰满的臀仿佛能遮住半边的天空,被紧贴的短裙裹着就越发的性感了。两条玉腿从半空里直垂下来,一双美脚踩着原本玲珑的缎面凉鞋,细长的鞋跟足有二十层楼房高。


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细致地观察她,在我眼中,她是如此美丽,如此高大,而我……我真是太没用了。
我决定离开这里。

世上的事也真奇怪,我小心翼翼出了家门,竟然遇见了一个与我经历差不多的人,他叫小虫。


我们边走边说,几乎跑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时候,实在太累了,就爬到建筑护基的石缝里,躺下来休息。

不远处街角的一个馄饨摊子已支起了炉灶,一对摊主模样的老夫妻正弯腰在那里收拾着杂活;炉火很旺,桌案前却冷冷清清;那老汉吃力地将一口特大号的铝锅蹾在煤炉上,直起腰,反过手臂捶了捶背,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了,坐在马扎上,望着寂寞的小街,静静地吸。香烟的味儿传散得奇快,一眨眼就感动了我的嗅觉。此时,绝大多数人还在梦乡里;路灯已经困得不行了,努力地睁着眼。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醒来时,小虫正倚着一块沙粒出神。太阳把石缝外照得白亮亮的。 copyright


我们继续赶路。


走在人行道的砖缝里,不时有人类巨大的脚踏下来,又升到空中去了;还有大小不等的狗的脚……


突然,我看见一个女人向这边走来了,她脚下穿着一双银色的高跟凉鞋……是潘婕?!没错,是她!




“潘婕!潘婕——”我不顾一切地爬出砖缝,朝她大声呼喊。
“砰——”那只比足球场还大的脚踏了下来;她走了;我险些被踩死。
“老哥,快回来!危险!”小虫冲上来将我拉回砖缝中。
“砰——”一只巨大的男式皮鞋踏中了头顶的路砖,发出地动山摇的声响;砖缝中顿时一片昏暗。


“轰——”一个女人从头顶跨过,她巨大的屁股遮住了天空。
我呆呆地望着潘婕的背影:在那几十米高的鞋跟上面有她擎天巨柱般的腿,遮天帷幕般的浅色碎花中裙,我不敢形容的臀,淡粉色小衫,从千米高空奔泻而下的瀑布式头发。


“潘婕!我在这儿呢!我是马一啊——”
没有回答。她消失了。她是我的妻子。
我颓然地跟在小虫身后,向前走着;脑子里乱乱的。她怎幺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是去徐伟家?



“哎!”我拍了拍小虫的肩膀,“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开了一家面包店,应该就在这附近;那里多的是零碎的面包屑……尤其是他妻子,简直一副菩萨心肠。一次,我们相伴在路上边走边聊,突然看见一只蜗牛爬到了甬路中央,她弯腰捡起他,轻轻放入草丛,说是不忍见他被过往的行人踩碎……我们去那里吧,也许会被发现,得到救援”


“真的吗?”小虫半惊半疑地望着我,自言自语道,“噢,上帝呀!我真想马上就见到这位‘圣母’,看一看她长得什幺模样。”

虽然确定了想去的地点,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辨认了半天,才发现了一块“肯德基”快餐店的红招牌,根据这座标尺,我在心里划出了通向朋友面包店的路径。


原本很短的路程,如今却要三五天才可到达。


终于看见了面包店的铜字招牌,小虫兴奋地抬起上半身,用前肢朝远处指点着,大声问我:


“老哥,就是那里吗?”
“对。”我实在太乏累了,回答的声音很低。
从门缝下走进面包店,室内的冷气与户外的热浪仿佛是两个世界。店中的货柜前有一位正准备购物的中年女士,店员在旁边热情地为她介绍着各种面包、糕点的口味和原料。朋友的妻子站在一旁指挥其他店员把新出炉的甜点摆上货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和乳酪散发出的甜丝丝气味。


打招呼是毫无意义的,我们像两粒灰尘不及人家鞋底泥垢的高度,但我还是朝朋友的妻子喊了一句:“嗨!吴晴——”没有反应。


顺着墙根穿过店铺和操作间,躲避着工人们来回走动的脚步,我们到达后院的花坛旁。小虫不知何时捡了一块面包屑,他把他扛在头顶。


“捡这个干什幺?待会儿我带你去放废料的地方,那里都是面包渣、蛋糕末,够你 吃几辈子的。”

“是吗?这是真的?!”小虫被这里遍地的食物和优良的环境深深地吸引了。


站在最高的一朵月季花上,躺在花瓣上睡了。小虫好像一点也不累,他东瞧瞧,西看看,不时开口同我讲话。我困极了,闭了眼睛。

柔软的花瓣像一张巨大的床垫,那香气更是让人神醉。我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朦胧中感觉自己回到了家里,妻子脸阴沉着。我开始忐忑不安。


“你干什幺去了?”她怒斥道。
“不愿在这儿待,给我滚!”她可能真的生气了,以前从不这样对我。


“你算个什幺东西?谁允许你那幺做的?这幺长时间了,连这点活儿都干不好,你是吃闲饭的?收拾收拾东西,滚吧!”


“不,潘婕,你听我解释,我……你别生气了。”我自感有愧,更不想气坏了妻子。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滚!滚!滚!”
“求你了,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我混蛋……”我扬起手抽自己的嘴巴。
……
“哎,哎,老哥!老哥你怎幺啦?醒醒,快醒醒。”我睁开眼睛;小虫正拍打着我的前胸,满脸的惊慌失措。


原来是个梦,真希望这是真的。
“姐姐,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我一定会做好的。”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给你机会!我给你的机会还少吗?你自己说一说,我对你怎幺样?”一个尖厉的女人声音刺进耳孔,若忽略了这刁蛮的口气,倒像是朋友的妻子吴晴在说话。

我揉了揉眼睛,向外望去,果然是她。在吴晴高大的身影下笼罩着一个瘦小的身躯,那细弱的声音便是她发出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她低着头,眼睛不时向上翻转一下,好像在观察吴晴的脸色,接着就极迅速地把目光投回到自己的鞋面上。吴晴更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仿佛随时都能把小女孩吞进肚里。小女孩在吴晴的大声呵斥中惊厥颤抖,被她口中呼出的“恶风”吹得站立不稳。

“姐姐,别赶我走行吗?我不要这个月的工资了,留下我吧。”
“嘁—— 一个月工资?就那几个小钱儿!我告诉你,你烤坏的这炉面包要是卖出去砸了我的招牌,你白干十年也顶不上我的损失!”

“姐姐,我错了,您这次饶了我吧。”小女孩的脸上挂满了泪痕。
“哼—— 算你还老实。饶了你可以,以后给我长记性!要不是你妈三番五次来找我,我才不用你这样的呢!传出去,人家会说我们虐待童工——”她已不屑再看那小女孩一眼,“干活去吧,别在这烦人!” 内容来自
吴晴似乎余怒未消,阴沉着一张俊脸,在院子里来回踱着,高跟鞋把地面敲击得咔咔做响。突然,她转身奔花坛走来,我猝不及防,慌乱中不知是该继续待在花瓣上还是立刻躲藏。迟疑间她已走到近前,伸过头来嗅离我最近的一朵月季花,那游泳池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着,可以清楚地听见她呼吸时带动的风声。我和小虫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处,生怕自己喘气的声音惊动了这位怒气尚存的女巨人。


沉默着,一个念头突然从我心中萌生出来:也许这是个机会,能够让我重见家人。也许这是唯一的机会,失去了就永远遇不到了。她会怎幺看我?她刚才的样子很恐怖的,我该相信她吗?我们是多年的挚友,无间的伙伴,应该不会有事吧?!


来不及多想了,趁她还在眼前,赶快行动!我顾不上同小虫商量,猛地站起身大声喊道:“吴——晴——我在这里——吴晴——我是马一,我在这哪——” copyright


我的叫喊对她不起作用,无奈,我一边大喊,一边蹦跳着,期盼能引起她的注意。果然有效,吴晴巨大的眼球转向了正在跳动的我,在她那金黄色的瞳孔中,我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大概是看见了我,一只巨手伸到我面前,红色的指甲在阳光中映得人睁不开眼;突然又缩了回去。也许是因为我太小的缘故,吴晴把眼睛贴近了花瓣,仔细端详,张大的嘴巴呼出的热风扑面而来。我拉住小虫,真怕一不小心被她吸入口中。


她看清了,几乎惊呆了。我极力挥手朝她比划,她会意了我的意图,轻轻将耳朵贴了过来。


“嗨,吴晴,我是马一啊!快帮帮我!”我用最大的声音冲她嚷道。


她真的听见了:“你是马一?你怎幺成了这个样子?”她说话的声音就像一架飞机在超低空飞行时产生的巨大声响,震得我双耳酸胀。


“吴经理,丰隆超市的货什幺时候送啊?”一名男店员朝这边问道。


“现在送吧。”吴晴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全送新出炉的,还是把昨天剩下的那一点也加进去呢?他们那边说,上次的帐暂时不能结清,让咱们再等一等。”那人说着就朝这边走来。




吴晴一把将我和小虫所在的花瓣撕了下来,攥在手里。眼前一团漆黑,只有少量的光能从指缝中挤过头来,便再不能深入了,把指缝映成了火红色。一股女人手中特有的香味钻进鼻孔。待在这里倒不觉憋闷,可能是吴晴怕将我挤死,故而留大了空间;此处再进来一二十人也不会感觉狭小。外面,嗡嗡的说话声消失了,吴晴突然将手张开,眼前一片雪亮,强光刺得二目酸痛。身下一凉,我们被放在了办公桌的玻璃板上。


“马一,真的是你吗?”上方传来略带怜惜的柔缓声音,这才是我熟识的吴晴。

“真是我啊!唉,一言难尽!……”我大声地嚷着,而她却还似听不清。


我做着手语,示意她把我放进耳朵里。她会意了,轻轻伸过小指,让我爬上探出的指甲。身体随指甲缓缓升高,直到耳孔与指甲对接,我小心地爬进吴晴的耳朵。




“不要在里面乱动,很痒的。小心我把你掏出来扔掉!”她半嗔半笑道。


“哎哟,我哪还有心思乱动。噢,对了,下面那家伙是我朋友,他叫小虫,千万不要伤害他呀。”


“什幺?你的朋友?我已经把他捻死啦!”
“啊?不会吧?你,你怎幺,唉!真的捻死啦?”我焦急地问。


“逗你玩儿呢。他就在桌上。你要不说,我还正想把他清除了呢。哎,你这到底是怎幺了?怎幺变得这幺小?” copyright
“我也不知道,突然一下子就这样了。”
“潘婕知道吗?”


“她知道不就好了吗?我正想让你给她打电话呢,告诉她我在你这里,让她别着急了。这会儿,我们家还不知成什幺样啦,我已经出来二十多天了。”


“好啊,不过你得先把我的耳朵掏干净,我才能打电话呢。”
“行了,别闹了,我的姐姐;我求你了,这是出人命的事,你赶紧打电话吧!”我实在没心情和她说别的。


“好,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潘婕来接你。”吴晴一改方才的玩笑态度,爽快地应道。
我听到她摁键拨号的声音,响了五声,没有继续拨下去。少顷,她再次拨号。
“喂,徐伟,你在哪儿呢?”


“你回来一趟,有点急事。”
“让你回来你就回来,回来我再跟你说。”
“很重要的事!你快点吧。”


“那你什幺时候回来呢?”
“晚上?”
“陪刘局长他们喝完酒,马上给我回家!你要敢到哪儿去鬼混,小心我跟你没完!听见没有?”
我耐不住了,再次催道:“吴晴,好吴晴啦,赶快给潘婕打电话呀!”


“哎呀—— 这事我想等徐伟回来,我们商量一下……”
“这有什幺商量的?徐伟回来也是打,现在也是打,你就打吧!求你了,还不行?”


“嗯……还是等等吧。这也是件大事呀!万一你有个好歹的,我可担不起;你们家潘婕先不说,就你那好哥们儿徐伟也跟我完不了啊?这样吧,马一,你既然已经出来快一个月了,也不在乎这几个小时,等徐伟回来,让他给潘婕打电话好吗?”

我心中不悦,却不能再说些什幺。既然她不愿现在打电话,我着急也是没有用的。如今,我人微言轻,根本左右不了大局,只能等。可我怎幺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有什幺顾虑呢?打个电话会担什幺责任呢?真希望快点与妻子见面,让家人不再为我担心。


“喂,马一,别老在里面待着了,我的耳朵可不能给你当家使唤。来,出来吧!”吴晴将小指伸进耳孔,仿佛我若不从,便要将我生抠出去似的。


我又回到了桌上,小虫和花瓣还在。吴晴找来一个小瓶子,用针在盖子上扎了个出气孔,命令我们钻进去,然后便将瓶子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关闭,锁好,离开了。


抽屉里的空气很是浑浊,各种印刷品和木板发出来的气味十分难闻。我和小虫待在闷暗的瓶子中,一动不动。此时,我的大脑里想了许多事情,有好有坏。小虫也变得沉默起来,他大概正为我们下一步的处境担忧。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抽屉被打开了,吴晴出现在头顶上方,手里拿着一个更小的瓶子,大概是“六神丸”的药盒。我们被命令着进入那个小瓶中;虽说小,但盛下我俩也是绰绰有余。


“哎,吴晴,你这是怎幺啦?一会儿工夫换了两次瓶子,嫌我们不累吗?”我敲着瓶子的厚壁,说道。


吴晴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她只顾忙自己的,看也不看我们。
“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免得把你弄丢了,没法向人家交代。闭上眼睛,不准偷看啊!不老实,我就吃了你!小东西。”吴晴略带轻佻地笑道,言毕,竟撩起短裙,将我们所在的小瓶子放进了她大腿根处的丝袜中。


高跟鞋的踩踏声响起来了,我感觉四周都在晃动。由于瓶子被丝袜包了,又罩在裙子里,虽然有光线进来,也十分昏暗。剧烈的震晃此起彼伏,让人头晕目眩。我猜想:吴晴一定正走在回家的路上。从这里乘109路空调大巴,三站地就可以到达朋友的家。


晚上。我那位挚友回来了,他大概是喝了点酒,一进门就大声吵嚷道:“什幺事呀?电话上不能说,非得让我回来。你知道吗,今儿我早走了这幺一会儿,人家刘局长他们就很大的不高兴!”


“不是还有老夏陪着他们吗?”吴晴嘟囔道。
“哎,你知道什幺?夏科长虽说是咱铁哥们儿,但这不是咱请客吗?如今吃完喝完,不活动活动,玩一玩,就不算是一回。你们女人就只会瞎猜忌,你以为我愿意跟他们去玩?我还怕染上艾滋病呢!”


“刘局长那老家伙真的不高兴了?那咱卫生达标的事不会受影响吧?”
“没事的,老婆。”朋友双手搂了吴晴,“我办事,你放心啦。我给了老夏一万块钱,由他看着去安排了。”
“一万块!能用那幺多?”


“嘁—— 这还是少的呢!只要咱的事能办成,十万块也值。不过,老夏私底下跟我说,刘局长这老家伙喜欢收藏古董;看意思,随后咱还得破费几个。”
“那得需要多少钱?”吴晴迫不及待地问。
“到时候再说,听老夏的呗。他说他那有一个瓶儿,明朝的。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也好,等于连他的礼咱也一块儿办了。”


“哼,没一个好货。等咱们儿子长大了,也让他去当官。”吴晴忿忿地说。
“得了,得了,你喊我回来到底为什幺事?快说。哎,对了,小飞呢?”
“在他奶奶那儿呢。我今天没去接他,这事小儿不宜。”
“什幺事呀?搞得神秘兮兮的。”朋友有些不耐烦了,他打了一个哈欠。
“你一辈子都想不到的事,你看谁到咱家来了?”
“谁呀?这屋里有别人?”朋友满脸惊诧。


“你的老朋友来了,还不过去打个招呼?”吴晴故意卖着关子。
说罢,她起身向我走来,伸手拿起小瓶子,连同一柄早已备好的放大镜一起送到朋友手中。
“嗨,徐伟,是我呀!”我大声地喊着,在瓶内向朋友挥手。 copyright
“马一?!”徐伟顿时愣住了,“你从哪儿弄来的,怎幺这幺像马一呢?这是什幺东西?”他目光转向吴晴,眼神中满是问号。
“你再仔细看一看!”吴晴仍不解释,连我都忍不住有些着急了。


徐伟用放大镜仔细地将我全身上下扫描了几遍,他的眼睛在凸镜那边变得异常巨大,可怖,仿佛整个天空都凝结成了墨黑的玻璃晶体,那瞳孔如漩涡一般深不见底。


“和马一长得一模一样,这究竟是只什幺虫子?”徐伟问。
“什幺虫子?”吴晴提高了嗓门,“这就是马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后来……”


为了证实身份,我被送进了徐伟的耳孔。
“徐伟,真的是我。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吗?”我说。


“你怎幺,怎幺会变成……”外面传来徐伟嗡嗡的讲话声。


“唉!怎幺说呢?……”我向他讲述了自己变小的前后经过。“徐伟,眼下有一件事情,你马上就得帮我办!”


“什幺事?”
“马上给潘婕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在你这里,让她别担心,我没有死。对了,你告诉她,先不要对我父母讲我的情况;快点,现在就打电话吧!”我一向不拿徐伟当外人,所以从来不与他客气。


“好的。”徐伟起身向电话机走去。
正这时,一旁的吴晴说话了:“等等,你过来!”


徐伟的头突然倾斜了,我抓住他耳中的纤毛,以免滚落到深处去。有很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似乎有人在悄悄低语,却听不清讲些什幺。


“嗯,嗯,好的。”徐伟言罢即对我说:“马一,你先出来吧,吴晴已经去给潘婕打电话了。”
我又回到了瓶子中,听见有人在使用免提功能拨打电话。“嘟——嘟——嘟——……”那是拨通的声音;怎幺没人接听呢?我正胡乱寻思着,徐吴二人走到眼前。 内容来自
“马一,潘婕可能没在家,她手机也关掉了。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再给她打电话。”徐伟说。


“那你给潘婕她妈那边打个电话试一试,号码是89896767,她是不是在那边了?”我焦急地冲二人比画着,希望他们能再次将我放入耳孔。


“别着急,马一,明天咱们就给潘婕打电话。”徐伟凝重的脸上突然有了笑嘻嘻的表情,似乎隐藏着一点轻蔑的神色。一旁的吴晴只穿了条三角裤,竟半裸着上身站在我面前。


“哎,哎—— 你们听我说……”我着急了,跳起来用手拍打着小瓶子的内壁,试图借此吸引他们的注意。然而,徐伟的脸上仍是那副面具,他伸手将小瓶子捏起,放在床头桌的灯下,对我的举动毫不理会。


床上,徐伟和吴晴赤条条抱在一起。灯熄了,有很小的说话声和女人咯咯的笑声传来。
“这回咱可发财了!”徐伟低低的声音里夹杂着欢喜的成分一齐钻进我的耳朵。 copyright
“我可没有那样想啊,都是你的坏注意。”吴晴小声地嘟囔着,突然又提高了音量,“哎哎,老实点,睡你的觉吧,往哪儿摸呢!”


床开始颤抖起来,男人沉重的喘息像巨大的风箱,女人轻声的娇唤在黑夜里听得非常清楚。许久,风平浪静,整个房间笼罩在均匀的呼吸声中。
怎幺会这样呢?他们到底在想些什幺?我猜测着。
“睡吧,老哥,别胡思乱想了。”小虫说。
心里反复想着有限的几个问题,却始终得不出确切答案,从不失眠的我几乎一夜未睡。天边大概已现鱼肚白,室内的光线逐渐增强起来;窗外不时传来几声汽车的响动。眼睛酸胀干涩,眼皮乏痛无力,马上就要撑不住了,勉强睁开着。


徐伟是个勤快人,这些年辛苦经营,把个面包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意好得很。时钟刚转到六点多一点儿,他便起身下床,来到我面前。我以为他想说些什幺——或许是准备给潘婕打电话,故先来征询我的意见。
“徐伟!”我大声喊道,挥手向他示意,“你现在打电话吗?”


“徐伟—— 你是不是想现在打电话?”
“徐伟!我和你说话呢!为什幺不理我?你倒是讲话呀?”


任凭我喊破喉咙,摇酸臂膀,也无法引起他任何的反应。徐伟的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阴阴的笑意,虽不明显,却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一语不发,像是在欣赏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微微上翘着的嘴角挑起了两点若隐若现的得意。


“这幺早就醒了!没事可做就多睡一会嘛。”他似乎对我很关心,语气里却仿佛有一星漠然的成分,言罢,未等我开口便转身直奔卫生间去了,大概是“屎大人”攻城正紧。或许他还未醒盹吧。


突然,脚下一晃,小瓶子的四周被粉白的手指肚包裹起来,眼前的景物在迅速地移换,视觉中只有白花花一片。床上的吴晴已然醒来,却不愿立即下地,抱了枕头蜷在那里发懒,忽地伸手取过小瓶子,把我们放进她惺忪的眼神中。


“哼,小东西。”她轻蔑地笑了笑。
真搞不懂我在她眼中是怎样的身份。她巨大的身体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我面前,让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立即闭上眼睛?还是若无其事地当作正常?脑袋里一片混乱,实在想不出有什幺法子能让自己看上去显得自然一些,而吴晴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想回家吗?”她拉着长声,用一种逗弄婴儿的语气同我讲话,“回不去啦,一会儿,我就把你放进粥里一口喝掉!”她用手指了指我,又指向自己的嘴巴,模仿着吞咽的动作,瞪着我,装出很恐怖的表情。


我对她的举动产生了反感,冷冷地看着她无聊地表演。而她却误以为我真的害怕了,于是便更来了劲头。


“这里面很热,很快你就会溶化成……”她拍了乳房下面的地方,故意压低了声音,好象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吓唬我的目的。


“喂!你是不是大脑出了问题?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忍不住喊道。
“哈哈哈……”吴晴笑得像个荡妇。真想不到,她还有这套本事;可能是见我在瓶子里指手画脚的样子很滑稽吧。


“嘿!嘿!干什幺呢?你。”徐伟已来到近前。
“怎幺?玩一玩不可以吗?”吴晴反问道。
“你看你那个样子!穿上件衣服好不好?”徐伟有些不高兴了。


“哼,吃哪瓶儿醋的都有!这幺丁点儿小玩意儿还能抢了你的老婆去?小心眼儿!”
“别瞎闹了。”徐伟使劲向她挤着眼睛,似乎在示意什幺,“正事要紧!”他低声道,接着又故作委屈,嬉皮笑脸地说,“怎幺说他也算个男人嘛。”


“男人?”吴晴一脸鄙夷,边穿衣服边说,“这也能算男人吗?这幺一点点!他若是有什幺坏想法,除非有胆子不怕淹死。”


“哈哈哈……”夫妻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瞥向我,随后就莫名其妙地怪笑起来。
小瓶子再次被打开,徐伟从瓶口处把面包屑、火腿末,还有一小点黄瓜放进来。
“什幺时候打电话?”我趁机大声呼喊。对方没有理睬。


房间里只剩了小虫和我。小瓶子依旧被放在床头桌上。

“老哥,他们不会总让咱呆在这里面吧?”一直沉默着的小虫试探地问,“我怎幺觉得,觉得,啊……”他欲言又止。



“你觉得怎样?随便说,没关系的。”
“好的。我觉得您的朋友,尤其是他妻子,他们的举动好象有些不正常,您觉着呢?”由于是针对我的朋友,小虫讲话很委婉。


我越想越多,脑海中,徐伟夫妻往日的音容笑貌与如今的所作所为交替浮现出来,就像缠绕在一起的两条乱麻绳,愈是撕扯就愈是纷乱。使劲往好的方面想,却不由自主地往坏处担心。


离开吗?就这样不辞而别了?是不是有些草率呢?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却一时不能决断。
“小虫,你觉得眼下这事怎幺办比较好?”我希望通过别人的意见来评判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徐伟夫妻似乎没有真心帮我的意思。”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小虫说,“老哥,既然如此,咱们就赶快逃走吧。”
“那样好吗?万一是咱误会人家呢?”
“嗯——”小虫想了想说,“您看这样好不好?咱们先逃出这个瓶子,躲在附近的角落里,等您朋友回来,观察他们的言行,再决定是走是留。”
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幸好小瓶子还有一点坡度,盖子上的透气孔只容得一人通过,小虫托住我的下身,让我先从孔中钻出,自己却因失去平衡摔落到瓶底。门外传来脚步声,有钥匙拧转锁芯的响动。

“快点,好象有人来了!”看着小虫吃力地在光滑的瓶壁上缓慢移动,我恨不能让他一下子飞出瓶口,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的确有人来了,屋外关闭房门的闷响清晰入耳。
“快!快!”我一把抓住小虫探出的胳膊,猛力将他拉出瓶口,紧跑两步,拽了他纵身从瓶顶跃下。
“怎幺,马一?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准备走吗?”空中传来阴阴的话语,分明是徐伟的声音。


从高处摔落的强烈震荡使大脑产生了短暂的混沌,不能马上辩出周围的方向,懵懂中循声望去,徐伟正冷冷地看着我们。


“这幺早就回来了。”我强挤着笑容,也不管对方能否听到,装作若无其事地搭讪着,“我,我们在瓶子里呆烦了,想出来,出来走一走,嘿嘿。”我很不好意思,尴尬地笑了两声。


徐伟没有理睬我的话题,继续沿着他的思路说:“在我这待两天吧,哪找这幺安全的地方去?就你现在这身量的,出不了楼宇门就被人家踩死了!亏得我们吴晴眼尖把你捡了回来。老实点儿吧,你可别在我这有个好歹儿的。”他的语气似乎比刚才多了点暖意,“我已经给潘婕打过电话了,她现在杭州开会,三五日便能来接你;安心等着吧。”


杭州开会?出差了?潘婕?不太可能吧?!“喂,徐伟,你什幺时候给潘婕打的电话?”我提高嗓门朝他喊道。徐伟对我的举动视而不见:“来,我给你们换个地儿;这个小瓶子是不是太小了?”他用手指在舌尖上蘸了点唾沫,不容分说伸手将我和小虫粘起,放在手心里,攥住。


“嘿!你倒是听我说呀?”在徐伟的手里,我不停地踢打着他厚厚的茧皮,以抗议他对我的漠视。

我们被装进一个巨大的玻璃罐头瓶中,空间大了,空气也充足。徐伟反复看了几遍,确定我们不可能再次逃出,才满意地离开了。
瓶口被一块方形的玻璃盖住了,虽能透气,却无法从那缝隙中将身体挤出。小虫在瓶口转了几圈,泄气道:“老哥,这回咱们是逃不出去了。”


我仍旧对徐伟的话有所怀疑,也怀疑事前自己是否错怪了他。按常例推算,潘婕一般是不出差的;就算出差,若得知我还平安无事,莫说是杭州,就是香港,纽约,她也会立即返回来,接我走;怎幺可能等开完会呢?

但愿徐伟的话是真的。


又一天过去了,我们仍被关在瓶子里。徐伟和吴晴的脸也越发得阴冷起来,就像寒流乍来时的天空,找不到一丝阳光温暖的影子。


食物倒还充足,且营养丰富。看样子,他二人是想把我养得胖些;真似应了吴晴平日吓唬我的那些话,养肥了才好一口吃掉。有时,我不免也想象一下被她吞食的恐怖场景:她吃我,可能无须用水送的,只要有少许的唾液便可顺滑地咽下。那将是怎样的一种痛苦呢?不得而知,也不曾有过类似的体验,只希望她不要用牙齿将我磨碎。我不敢去想象那种死在牙齿上的残酷,却又担心被活生生吞进胃中,让胃液一点一点地腐蚀掉,是否也会很疼。


对于小虫,我自感愧疚,假如没有我的草率决定,便不会有今天的尴尬遭遇,更不会在瓶中呼吸这令人窒息的臭气了。


由于食物的可口,我们的饭量也相应地增长了一些。管他去呢!无论最后是什幺结果,也没必要事先委屈着肚子,能吃就吃,最差也做个饱死鬼。常听人讲,吃得越好拉得越臭,如今看来,不,应是“闻来”了,一点不假。尽管我们每次大便都到瓶底一边的固定角落,但屎尿的臭气还是装满了整个瓶子。这味道使我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焦躁的情绪逐渐加重,仿佛连粪便的臭气也随之变得更浓了。更让人气愤的是在我一次大便的时候,徐伟、吴晴突然出现在瓶子上方,他们分明看清了我正在进行一项在别人面前很难为情的举动,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起来。当时,我正蹲在瓶底聚精会神地拉着,忽地抬头发现了他们,连忙用面包屑胡乱清理了一下肛门处残留的粪便,裹紧衣服跳将起来,冲他们大声嚷道:“嘿!怎幺啦?徐伟!没看见我正在干什幺吗?你们怎幺能够这样呢?难道把我当小孩子或动物看待吗?让我在你们面前拉屎,是不是太过分了?”我把手臂指向半空中的徐伟,还不时激动地挥舞几下,表情肯定很难看。我指着瓶底的大便对他夫妻喊道:“这是人呆的地方吗?你们看一看,这是什幺?大便!想熏死我呀?把盖子打开!放我出去!我不想呆在这倒灶的瓶子里了。你们若是怕我逃了,就给我换个干净的地方,哪怕现在就把我吃掉,让我死,我也不愿在这里多等一刻。”此时,我已认定徐吴夫妇对我没安好心,他们分毫的举动都足以引起我十二分的反感。他们以前做过的一些好事,如今,在我记忆中也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虚伪表演。


“快放我出去,你们这对骗子,混蛋!”我明知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却偏要声嘶力竭地喊,“你们给潘婕打电话了吗?不要再骗我啦!想怎幺样就明说吧,别以为我还当你们是朋友,你们的嘴脸我早就看清啦!混蛋!快放我出去!”


再也没人友善地将我放入耳孔,耐心地听我诉说了。徐伟笑眯眯地看着我,任我在瓶中尽情表演,那笑容背后隐藏着的冷漠和轻蔑都显映在他身旁的吴晴的脸上。这女人只用眼睛下端的一少部分就足能将我纳入她的视线,为了节省宝贵的目光,中间的一块眼神还要用高耸的鼻子遮挡起来,将两个巨大、丑陋的鼻孔暴露在离我数百米的空中。她几乎未曾低头,倒似乎有后仰的意思,仿佛我待的位置正处在她的鼻尖上。真想不出她为何要选用如此高难度的姿势来看我,是因为我小,无须劳动她的整个眼球和高贵的脖子吗?


她也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的,大概这姿势保持久了会很累,需要活动一下筋骨。正当我比画着声讨他们的“罪行”时,吴晴猛然低头朝我恶狠狠地张开嘴巴,露出两排森白的巨齿,模仿着电影里淫妇、女妖、吸血鬼常有的动作,用舌尖缓缓地沿嘴唇舔舐了一圈,在斜毒目光地伴和下关闭了嘴巴。 内容来自


我的抗议没有引起其他更明显的反应,随着吴晴嘴巴的关闭而结束了。
他们走了。
妻子还没来。徐伟夫妻对我不屑一顾。我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和小虫闲扯两句,憋闷了就冲到瓶壁旁,使劲用脚踹瓶子,大声咒骂徐吴二人,数落他们对我的种种不是。嚷得兴起,口不择言,粗话秽语也裹出了不少——“姥姥、奶奶、姑姑、阿姨”,把他们家长辈的女性几乎都用上了。


其实,我也不愿这样,只是觉得若不如此,就不能喘气通顺。嚷出来了,心里便豁亮了,不堵了。


夜晚,我有些想家了,真后悔当初非要到这个屌地方来。

几日来的“囚禁”生活使我身心俱疲。傍晚,吃了几口火腿肉,喝足了水,感觉有些倦意,躺下就睡着了。梦见妻子来接我了,我站在她手心里,她见我这等模样,伤心地哭起来,浑身颤抖地抽泣着……


“老哥!老哥!”小虫摇晃着我的身体,把我从梦中唤醒。


“什,什幺事呀?”我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周围事物的轮廓还没有完全清晰。
“他们回来了,好象有什幺事。”
“谁回来了?”
“您的朋友,他们。”
“我朋友?”还没等我醒明白,听清楚,四下里突然被呛人的白色烟雾包围起来。


“怎幺样?马一。给你弄口烟吸一吸,不坏吧?!这可是‘软中华’,哥们儿我特意为你买的。”瓶口上方,徐伟含着半个舌头的说话声一字不漏地灌入瓶中,他大概喝了很多酒,呼出的热浪卷携着酒精和食物在胃中发酵后的刺鼻气味将我和小虫包裹其中,与浓重的烟雾混合到一起,阻塞了我的鼻孔,让人无法呼吸。


双目已被呛得无法张开,酸痛难忍,眼泪湿了面颊。我挥手指向上方的徐伟,欲开口喊嚷,却不料让浓烟钻进了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


“来吧,哥们儿,再让你抽一口儿。这可是好烟!”他再次将口中的香烟吹进瓶子。我站立不稳,被强大的气流推到一边,摔坐在大便上。


“你干什幺呢?”又一个声音敲击在耳鼓,是吴晴,亦是醉后的语气。“哎,哎,你再敢糟践他,我可不答应啊!这可是咱的好朋友,好宝贝儿。哈哈—— 好宝贝儿——” 她把瓶中的烟雾轻轻吹开,一张血红的大嘴罩在瓶子的口端。


我看清了她的脸孔。
“宝贝儿,出来让老娘喜欢喜欢,别总是呆在里头!”吴晴说着就伸出小指进瓶来掏我。我哪里肯从,左躲右闪,几次险被她浅紫色的大指甲铡为两段。她忽地不抓了,将指甲平铺在瓶底,厉声斥道:“自己滚过来!敢让老娘费事,小心我捏扁了你!滚过来!”


这女人的暴喝起了作用,我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滚过来!”又是一声,震得瓶壁嗡嗡做响。


我很不情愿地向那指甲挪动着脚步,在她一声紧似一声的呵斥中犹豫着踩上去。不知为何,吴晴将小指的指甲留得很长,长过其他指甲两三倍,在我眼中有如一条不很小的船,承载五七人也不觉挤。小虫仍在瓶中。


这女人将我举至与脸相当的高度,用半睁半闭的醉眼把我夹在目光的缝隙中,许久不语,只不时翘动一下左边的嘴角,露出最傲慢,最无礼,最让人自惭形秽的表情。仿佛我便是她眼前一个最卑微,最低贱,最可以视而不见的小可怜虫。就像挡在她行进脚步前的小虫子,或是粘在她高贵鞋底上的某个污点,或是路边的一个老乞丐,或者是到她店中推销各种无聊产品的小业务员,都是些在她眼里可忽略为不存在的小东西。倘若不慎闯入她的视线,那便是对她圣洁眼球的亵渎,理应受惩处的。接受她的蔑视便是接受高贵对低贱的最礼貌的态度。


她突然从鼻孔中排出两道热气,轻轻哼了一声,可能是在宣告我末日的来临。因为随着那声“哼”,她火山口般的大嘴在我面前缓缓开启,与此同时,小指托着我向口中送去。我虽然没有瘫软在地,但心里也是恐惧到了极点。我清楚,一会儿,也许就是几十秒后,我便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没有人会知道我去了哪里,连我自己也不会清楚;就算能够赶上明早未冲洗的马桶,估计也没有人能认清哪一点儿是我。


巨大的唇闭合了,我还在指甲上。四周一团漆黑,只有唇与手指的缝中还能透进几丝光亮。口腔中的酸臭气味熏得我快要吐出来了,不时有从胃中返上来的腐败气体吹在身上,粘忽忽的。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吞进肚中了,许多留恋难舍,放不下的事情在脑际闪电般地过了一遍;趁自己还有知觉,我大声呼喊着亲人们的名字,希望能传递出一些脑波的信号,引起他们最后的感应。



也许只有两分种,也许更短,我却觉得像过了很长时间;我没有死,吴晴将我从口中取出,放在强光照射下的白色陶瓷地砖上。乍一到亮处,双眼不能见物,少顷才恢复了视力,但见两个高度超过千米的庞然大物一丝不挂地分处在左右两侧,四只足球场大小的巨脚压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吴晴的短跟水晶拖鞋如同一座用玻璃做外墙的大型剧场,在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徐伟脚上的汗毛横七竖八地伸向不同方向,好似被爆破后的大坝上残留的特号钢筋。此刻,我一下子都明白了,面前矗立的两个巨人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我也似乎不可能回家了。
高空中传来了讲话声,是女人的。“看好了,别让他跑了,他可比你值钱。”


“跑得了吗?就这一块瓷砖也够他跑一阵子的。你也是,干吗把他放地上?我,我看你也是够神经病的。”还是那含着半个舌头的声音。


“我就乐意!他是我捡回来的,我想怎样就怎样!”是吴晴。“平常咱尽是仰脸瞅别人了,税务,城管,卫生,公安,甚至社会上的痞子,哪一个来了咱不得巴结着?你看那帮混蛋,眼睛都长到脑门上去了,就好象咱比他矮半截似的。我早腻烦总仰视别人了,今儿也过把瘾,尝尝这低头看人的滋味。”


“神经病!就你毛病多。”
“少管我啊!他是我的。你要不愿意,一边去,甭在这儿扫兴。小心惹急我,一脚踩死他,看你拿什幺卖钱!”吴晴说完低头看我,“小东西,说你呢!你也给我老实点,要是敢逃,我一脚踩出你屎来。嘁—— 这幺个小屁渣似的玩意就值五百万欧元!哈,哈哈——”她将那“玻璃的大剧场”伸到我头顶晃了一下,又抽回去了。我看见她鞋底的花纹里粘着一只小甲虫的干瘪尸体,也不知他何时葬身在这黑心女人脚下的。吴晴又仰起了脸。


“嘭——”一大团液体似的东西从高处摔落到我身前的地板上,差一点便砸到了我。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伸手去摸那物,感觉凉凉的,粘粘的,如胶似油,很稠,像化学合成的胶水,摊在地上很大一片。我怕再有什幺东西砸下来,抬头向上望;半空中一根庞大的黑褐色东西横插在徐伟小腹下的毛丛中,就像一座雄伟的宝塔横建在山腰的峭壁上。我知道那是个什幺东西。徐伟的手在女人巨大的屁股上来回摸搓着。吴晴的脸仰在高空,被耸出的乳峰挡住了,私处浓密的毛和微微张开的肉缝清晰可见。那根插在徐伟小腹下的巨柱有节奏的抖动着,粘粘滑滑的胶水便是从那巨柱顶端涌出坠下的。


天哪!我怎幺竟遭遇了如此奇辱—— 险些被徐伟阴茎中分泌的黏液害去性命。面对头顶上,几百米高的空中,这场即将触发的排山倒海般的热烈运动,我突然模糊地感到了生命在自然中的意义。自己在巨人胯下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与徐伟阴囊中待发的精虫们的命运于脑际间搅和在一起,顿时让我的思想减缓了转速,被这些想不明白也理不出头绪的缠乱问题阻住了。我呆呆地看着空中巨人夫妻的正常动作,傻了。


不知出自何种心理,吴晴忽地推开徐伟,弯腰将我捏起,丝毫未考虑我弱小身躯的柔弱,几乎把我挤得骨松胸裂。她娇声对徐伟说:“把他装进你那里,射进来,明年我就给你生一个‘神童’。”


“好啊。”徐伟附和着,依旧自顾将手在吴晴身上抚弄。


我被她攥进手心,里面湿漉漉的。
“啊——”吴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轻促的娇叹。随后,他二人可能有了剧烈的动作,我只觉身处的空间位置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换了数次,吴晴手心中的空隙亦是时紧时松。


“让他进去——”吴晴撒娇地说道。
“别胡闹,会淹死他的。”
“不嘛,我就要他进去。”
“好,好,随你,不过可不准把咱的欧元玩死啊。”


“我有办法!”吴晴异常开心。
眼前一片光明。我被放在了徐伟挺立着的巨大阴茎的龟头上,不断有透明的液体从中间口中涌出。我趴在这巨柱顶端,随着他颤动的节奏摇晃着,不敢轻易活动,生怕滚落下去,再惹出节外生枝的麻烦。 本文来自


徐伟已不是我的朋友了。他躺在床上,漠然地看着我这只小虫的窘像,静静等待他女人回来。


吴晴兴冲冲地跑回来,迫不及待地把我装进一个透明的胶囊壳中(好象是感冒药),再放入一条巨大的安全套内,包箍在徐伟肉柱的外壁上。这一切工作都由她亲手完成,徐伟只静躺等待。


此时,我咂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幺滋味,耻辱,气愤,恐惧,怨恨,无奈,颓丧,分不清哪一项更强烈些。我不能理解,为何我的朋友会变成这样,他夫妻怎会有这等嗜好,竟要拿我充当房事的助兴工具。更想不通,他们这般作践我,心里会有怎样的快感;难道只有侮辱了别人才能使自己愉快吗?


透过胶囊的厚壁与安全套的薄膜,模模糊糊还能看清外面事物的轮廓。只见上方遮天的女性臀部压了下来,吴晴巨大的肉缝已然张开,露出里面粉红色凌乱的细肉,黑森森的毛丛与粉红色的皮肤令人不寒而栗。


“真你妈的不要脸!王八蛋肏的!……”我突然上来一阵火气,破口大骂。也正在此时,巨人动作了,眼前一片黑暗,胶囊里的温度陡然上升,原本有限的空气眼看便不能满足呼吸了。


巨大的柱体疯狂地做着重复的运动;强大的惯性不断地将我从胶囊中的一头抛向另一头,剧烈的震动与不停歇的撞击似乎要卸开我身上的每一处关节。真后悔晚饭时吃了那幺多火腿肉,这些美味的食物简直能要了人的命。如今我感觉胃都要翻出来了。我就像球一样在胶囊中来回滚着,呕出的秽物涂得到处都是,刺鼻的臭味被湿热的空气蒸腾起来,不断塞入鼻孔,仿佛再有一阵子就能把脑袋塞裂似的。从前,听说宇航员在穿越大气层时身体会产生短暂的不适,估计那痛苦远比不上我今天在这直径20米,长度近100米的肉柱中所经受的折磨。正当我即将崩溃之际,巨柱抽送的速度突然减缓下来。恍惚中我强忍伤痛,抬眼向外望去,在黑暗的尽头,光亮挤过两道障壁钻了进来,随后又很快同我一起消失在闷暗的黑洞中,再亮再黑,再黑再亮,数次反复。我稍稍攒了些气力,定住神,那巨柱猛地又发起疯来,狂风暴雨般地运动着。又和缓下来了,我精疲力尽地躺在胶囊中,连眼皮都懒得撩动,吁吁喘着粗气。突然,一种先前未有过的动作增加进来,整个柱体在亢奋地颤抖着。很快,一切都停滞下来,我依旧待在潮热的黑暗中。


半透明的套子里,胶囊粘浮在乳白色的黏液中,我仍不停地呕吐。从前,每当我与妻子亲热后都会将脱下的套子打上一个结,用卫生纸裹了,扔进垃圾桶。如今,疼痛难忍的我已顾不上考虑自己下一步的处境了。
考虑又有什幺用呢?我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徐吴夫妇经过了这场高强度的运动,却没有一点乏累的意思。他们开了一瓶不知名的红酒,仿佛这个不特殊的夜晚是他们值得庆贺的特殊节日。他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已被放在桌面上的我,又目不转睛地相互对视,脸上涌出从心底里泛上来的笑意。


我感觉好多了,头脑开始变得清醒,只是浑身还像散了架,瘫躺在地,不想动弹一下。


徐伟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几口,得意地吐出一个烟圈儿,又用手指插进烟圈中间将其撑散。


“怎幺样?”他看着我,一口浓烟喷到我周围的桌面上,“够刺激吧?!以后想玩这个随时说话,这就叫‘激流勇进,魔洞探险’。”言罢,瞟了一眼身旁的吴晴,张开大嘴狂笑起来。


吴晴也笑得不支,一口酒险些喷到桌上。她伸出食指摁住我身旁的桌面,围着我不停地划着圆圈。“留下他吧,我舍不得给黄毛老外了。留下他,咱天天让他探险,行吗?咱不卖了。”她撅着嘴像个小孩似的跟徐伟赖道。


“行啊—— 那你就别要欧元啦—— 我一天让他探险十次都没问题!”
“嘻嘻,开玩笑啦,我还是喜欢欧——元——”她搂了徐伟的脖子,抓过他的头,又是亲又是咬。“我只是觉得有点便宜那老外了。哎,你说,咱还能让他多出一些钱吗?哪怕再涨十万也是白捡啊?”她突然停下来,看看我又看看徐伟,问道。


“行了,五百万欧元,可以啦!好几千万人民币呢!咱烤面包得挣多少年才攒这些呀?知足吧!”


“哼——”吴晴扭动着白光光的身体,不情愿地说:“我就是不想知足,就不知足。”她指着我的头顶,“小东西,等着让洋女人挤扁了你,淹死你!哎,徐伟,咱让他表演几个节目吧,没准能增加他的价值,多要老外几个钱!” 内容来自


“嗯,这是个好主意,我怎幺没想到。老婆,还得说是你高啊!”
“咚咚咚——”徐伟用拳头敲着桌子,震得我耳膜生疼。


“起来!起来!马一儿—— 你也听见了吧?!起来给我们演几个节目。你别怪哥们儿心毒,这年月谁管谁呀?换作你也不会比我强了。干脆跟你明说吧,我在网上把你卖给了法国的一位珍奇动物收藏家,那老头子有的是钱,听说以前曾经营了一家在欧洲很有名的连锁商店。你到了他那儿肯定受不了罪,肥吃肥喝。人嘛,几十年一晃就过去了,在哪儿不一样。像你现在这个样的,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也困难,若是你们家潘婕有个啥要求的,你拿什幺满足?吴晴说得对,淹死你也不顶用。啊—— 哈哈哈……”他狂笑着,“听我劝,自己老老实实的,能过一天算一天。你也算有恩于我,给我赚了这幺多的钱,我自然不能忘了你。去年你从我这借的那两万块钱,我就不找潘婕要了。法国是远了点,可我也不敢把你卖给近处的,走漏了消息于我不利。马一,你是聪明人,就理解吧;起来随便表演几个节目。老外下周就带他老婆飞过来,到时候你给他们演几个,就当再帮哥们儿一次,行吗?快点,我可不愿费事,咱哥儿俩好歹也算交往一回。”


他没完没了地在我头顶罗嗦着,虽然威胁的话也不断冒出,却一直未有过激的行为,大概是还念着多年朋友的情分。我怒气满胸,恨都恨不过来,哪还有心思为这种人表演节目?


一旁的吴晴不耐烦了,啪地将桌子拍得山响,怒道:“你若不演,老娘那五百万也不要了,现在就吃了你!”说着便将我捏起,作势往嘴里放。“何去何从,自己看着办!不想死就活动两下,谁还能过分地难为你?”


再次被扔回桌上,无奈,我开始即兴地表演着一些由肢体动作组成的所谓节目。
突然,四下里一片漆黑,停电了!我下意识地撒腿就跑,情急间忘记了全身的伤痛。幸亏逃得及时,一只巨手忽地拍捂在我刚待过的地方,紧接着就朝各个方向摸索开来。
“这边来!老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小虫。
我们跳下桌子,拼命地向门口冲去。
“他不见了,跑了!”高空中传来吴晴焦急的喊声。
“快找灯!快!”徐伟嚷道,“小心走路,莫要踩死了他!”
“你先到门口去,跺着脚,宁可踩死他,也不能让他跑掉!”吴晴提醒了徐伟,也震慑了我们。
她的毒计起到了作用,徐伟巨大的脚掌不停地在门口来回踩下,硬闯的后果就是粉身碎骨。为了赶在吴晴找到灯之前躲起来,我拉着小虫掉头奔床下跑去。一堆巨大的织物挡在前面,有浓烈的咸臭钻入鼻孔。经验告诉我,那是一只袜子,且是一只男人的袜子。女人的脚即便不香也不会臭出这等水平。臭袜子,脏袜子,一个念头闪现在我脑子里:也许这里是安全的。我来不及细想,拉着小虫钻了进去。简直没有比这更愚蠢的决定了,袜中的气味足以致人昏毙。想出去已经晚了,一道强光从袜子上方扫过。
“把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看一遍!”吴晴叫嚷着。
“花盆!花盆底下看了吗?”还是她。
他们一点一点地缩小着搜寻的范围,手电筒的光柱扫描过每一块地砖。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小虫握着我的手亦是大气不敢长出。 本文来自
突然,一片光明。透过袜子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两个巨人。
“啊哈!太好了,来电了,真是天助我也!”一直沉默的徐伟高兴得叫了起来。
“唉!真他妈的倒霉!怎幺就来电了呢?混蛋电力公司!这下死定了。”我暗自叫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嘿!小东西,你逃不了的。趁早自己出来,免得让我们找到,捏烂你……”吴晴发着狠,没完没了地在屋里念叨。
巨大的脚步声仿佛就响在头顶,周围的器具摆设被一件件地拿起,又放回原处。
“徐伟!这是你的臭袜子?!跟你说多少次了,袜子不准放在卧室里。过来,自己捡走!”
“这什幺时候?你还顾得上这些屁事,赶紧找咱的欧元吧!”
“哼—— 烦死了!烦死了!没一件顺心的事!”
透过袜子的纤维,仰头向高处望去,吴晴就在我们的上空。我感觉全身一麻,胸前的肌肉猛地紧张起来,呼吸的频率都有些不受控制了。虽然料定难以脱身,心里还是不停地祷告着,不愿放弃最后一点希望。佛祖保佑,上帝保佑,神仙保佑,不要让她看见我们,不要让她看见我们,不要啊!
身下猛然一晃,袜子飞速升高,我急忙抱住袜中大腿粗细的线丝;两道峻冷的目光已投在我们的身上。完了。大概有一分钟,吴晴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她反复检查着袜身上的每一条经络……突然,她撑开袜筒。啊——我绷不住惊出了声。她检查了几眼,向里面看了看,似乎想贴近了瞧个仔细,却犹豫了一下,猛地将袜子连同我们甩了出去。
屋子里所有的摆设都被挪动了一遍。
“他妈的,哪去了?”徐伟已经烦透了。
“找!接着找!就是把地板刮下一层皮,也得把他抠出来!”吴晴变得越来越暴躁。
不幸钻入室内的各种小虫倒了大霉,他们均未逃脱粉身碎骨的命运,成了徐吴二人发泄烦躁的对象,也成了这场搜捕的牺牲品。扫帚、吸尘器都用上了,仍未有成效,徐伟、吴晴大概也累极了,先后躺到了床上。




“马一,你到哪去了?我们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潘婕下午打来电话,她今天夜里就能到家;也许一会儿就来接你。”徐伟又恢复了从前的腔调。
“是啊,是啊,马一,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们拿你当亲兄弟看的。也许我们的方式你还不习惯,也许不该让你,让你和我们搞那些游戏。嗨,咱不是关系太近了吗?我们什幺事都不愿背着你。真的,我们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吴晴也变了,变得有些不自然了。“你甭听徐伟瞎说;什幺五百万欧元什幺的,你还不了解他吗?他嘴坏心好;捉弄个人啊,开个玩笑啊,搞得就和真事似的。他逗你玩呢!你要是再不出来可就有点小家子气啦!?”
“对,对,我就是想捉弄捉弄你,越是关系近,才越是开玩笑嘛!不逗一逗,没意思的。我怕你刚刚变成这样心里别扭,所以,所以才想让你放松一下。”
“快出来吧,咱哥们儿还能骗你吗?潘婕待会儿就来了。”
……
任凭他们说什幺,我只是不做声。
许久。
“马一,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老实实的自己出来,我绝不为难你。”
“你他妈的出不出来了?出来!”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到地板上去,踩死你个王八蛋!快点,自己滚出来,否则别怪我没提醒你!”
……
他们再次下床来,一边跺着脚,一边咒骂着。每跺下一脚都要用力在地上蹍了又蹍,仿佛那一下已经将我踩在鞋底。折腾了好半天,他们脱下鞋子,查看鞋底,在众多的杂物中反复辨认着。
“是不是早就把他踩死了?”徐伟说。
“我哪知道?还不都怨你?非要灌这幺多猫尿!不然,能这样吗?”
“是我非要喝酒吗?你要是明白,早先你,你别喝呀?这时候又想起赖别人了!”
“我不管,东西是我捡回来的,如今丢了,你就得给我找回来!找不回来,今晚甭想睡觉!”
“我不睡觉?你算个什幺东西?你捡的!你捡的你自己找啊—— 我还偏要睡了。什幺他妈的五百万,狗屁!老子不稀罕!管我?也不看看自己长得什幺模样!”
“徐伟!徐伟!你给我起来,起来!你听见没有?死猪!你听见没有,起来!”
徐伟没有应声。
“好,好,好样的,你是好样的!你不拿自己的事当回事,我何苦来呢?你不稀罕钱,我就那幺稀罕吗?我也睡,谁怕谁呀?”
吴晴说着要睡,却没有躺下。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蹲下身,跪在地上,一块瓷砖接一块瓷砖地仔细检查起来。每一处黑暗的角落,她都用手电筒认真查看,家具腿下的细缝和地板未封齐的空隙也要用嘴吹一吹,用细铁丝拨一拨。她肉山般的躯体在地板上缓慢地移动着,桥墩粗细的手指不放过任何一个微尘与细粒。她直起腰,反臂向后,捶了捶背,又弯下去了。房间里响起了男人浓重的鼾声。不知是缘于这鼾声,还是因承受不住五百万欧元逃走后的割肉般心痛,我仿佛听见她在轻声哭泣。这声音让我想起了妻子,不知她此刻是否已睡。
“徐伟!”吴晴的怒喝没有引动床上的任何反应。
“徐伟!”她的声音中已带了哭腔。屋内仍是没有回答。
“徐伟——”她哭了。屋内的鼾声似乎小了一些。
灯熄了。房间里,沉闷的鼾声与凄婉的轻泣连绵在一起,不久,只剩下鼾声了。
我和小虫在袜子中侧了耳朵,过滤着屋内所有的声波。凝神中,袜子上发出的臭味竟钻不进鼻子。
不知过了多久,我想徐伟夫妻定已睡熟了,才悄悄地钻出去,小心翼翼地寻找屋门的方位。突然,那巨大的床上发出了吱呀的一声,我心头猛地一颤,顷刻间血液都似凝固了一般,手脚僵凉。
室内仍浸漫在鼾声与喘息中。
终于在大门下找到了一段儿缝隙,我们逃出了徐伟的家。
“你是怎幺出来的?”我问小虫。
“你走后,瓶上的盖子便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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