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般情况下,拉里一看到那难看的笔迹,马上就会把信扔掉,但是,他这时正在谋杀他的妻子,需要想点别的事情,于是他读了那封信。
信是酒吧侍者马里奥递给他的。拉里在伦敦的酒吧有许多通信地址,这是他贫困时候的习惯,在他跟莉蒂亚结婚后,他仍然保持着这一习惯。当然,他收到的信的内容在不停地变化,以前经常是他“商业伙伴”的指示,要求搞到其他人婚外情的秘密,现在则主要是他的私人信件,从最宽泛的意义上讲,那些都算是情书吧。婚姻并不意味着结束秘密。
拉里已经快50岁了,他憎恨这世界的不公,让他过了那幺多年的苦日子,现在他终于过上向往已久的生活,他可不想轻易放弃。他也不想为了莉蒂亚,而放弃其他女人,当然,莉蒂亚对此深恶痛绝。
这就是为什幺他计划谋杀他的妻子。
这也是为什幺他读彼得的信,主要是为了放松一下。 copyright
“……对你的那些感情没有改变。30年过去了,可是,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夜晚,仍然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回忆。我从来没有别的朋友。我再也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动人的男人,在学校时,大家都说我是你的人,拿我开心,我觉得非常骄傲和幸福。
“我知道,你并不像我这幺投入,可是我感到高兴的是,那时候你对我是有感情的。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换睡衣,你让我穿着你的睡衣,在你的床上睡了整整一个晚上。我从来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觉得与你那幺亲密,好像我不仅仅是穿上了你的衣服,还成了你的一部分,好像我变成了你。我从来没有那幺幸福过。因为虽然我们长得有些相像,虽然我们身高相同,肤色相同,我却一点也没有你那鲜明的性格。就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拉里是什幺人。
“上个星期看到你,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只遗憾我们会面的时间太短了。记住,如果你要我为你做什幺事,你尽管开口说好了。如果你要再见面,打电话吧。我到这里来办点事,我叔叔的遗嘱有点问题,我手头很紧,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旅馆房间里。但是,如果你打电话时我出去了,他们会告诉我的。我将在周末返回法国,但是我真想在回去前再见你一面。我有时候真想鼓起勇气,直接到你的住处去,但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尤其你现在已经跟那个女人结婚了。你告诉我你已经结婚时,我大吃一惊。我总是暗地里希望你不结婚的理由是……”
拉里停下来不读了。这封信提到他的婚姻,这又让他想起他要谋杀莉蒂亚,同时,他觉得这封信让人恶心。
他成了一个同性恋的梦中情人,这倒并没有让他感到有什幺不安。他很清楚自己的趣味。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在少年时有过同性恋阶段,不过,他的性欲一直很强烈,在男孩寄宿学校,还有什幺别的发泄渠道?所有的高年级学生都有一个低年级性伙伴,这已经成了一种传统,他也随大流玩了一场。但是,他一离开那监狱一样的学校,就马上开始追逐异性,并觉得其乐无穷。
但是,彼得没有变。他每隔几年就会跟拉里联系,提议一起吃一顿饭,拉里知道,那顿饭不用他自己付钱,也就会同意。吃饭时,他们总是谈一些陈年往事,拉里喝完自己的酒,帐单一送上来,他就离开了。然后一个星期之内,他就会收到一封写得密密麻麻的信,彼得在信中感谢他的光临,并倾诉自己不变的忠诚。
对彼得来讲,寄宿学校那段经历是他人生中最难忘的时期。这让拉里很厌烦。他痛恨过去,不喜欢回忆过去。他总是向前看,他不喜欢回首不堪的往事。
他很容易忘记过去,忘记过去的失败,重新开始新的计划。正是这种性格,使他干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他最后的工作是旅馆服务员,这工作使他成为一位有钱女人的丈夫。拉里认为,变化和希望总是手拉着手。
所以,彼得对他的迷恋让他很不愉快。这意味着,不管他怎幺变化,总是有一个不变的内核,彼得爱的就是那个不变的拉里。这使他的独立受到威胁。他与女人的风流韵事就不是这样的,那种关系纯属肉体关系,总是很快就结束,不会给他留下什幺不愉快的感觉,他很快就又会开始新一轮的追逐,虽然被他抛弃的女人对他痛恨之极。
但是,彼得对他的迷恋则是另一回事,总是引起他不愉快的回忆,让他觉得自己有一个不变的自我。
上个星期,他们6年来第一次会面。拉里虽然现在有钱了,可是他积习难改,一想到可以免费吃一顿,就又忍不住去了。
他一见到彼得,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跟彼得见面,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彼得老得很厉害,与拉里的充满活力形成残酷的对照。实际上,彼得比拉里还小几岁呢,在学校,他是低年级学生,拉里是高年级学生。
彼得的样子,就好像他快要死了。显然,他生病了,拉里记得吃饭时他说他病了,这大概就是他那幺憔悴的原因吧。但是,彼得总可以把他的牙齿和头发修整一下吧。的确,我们都掉了几颗牙,但是你可以把它们补起来啊。拉里就很为自己的假牙骄傲。他跟莉蒂亚结婚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牙医,用最好的材料把他的牙补起来。还有头发。拉里开始掉头发了,头发也有点发白了,但是,他的头发修剪得非常漂亮。他认为,即使他的头发全都掉了,他也不会去戴那种劣质难看的假发。
彼得就很不像样。他的嘴唇瘪瘪的,头发一看就是假的。他不仅外表可笑,感情也非常幼稚,不停地说他如何爱他的朋友,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如果不能为拉里做事,他的生活就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显得那幺病态。
拉里不喜欢这一切,他尤其不喜欢彼得唠叨过去。他总是想着未来,想着在不久的未来,他拥有莉蒂亚所有的钱财。
现在他已经拥有莉蒂亚的钱了……他看看手表。8点差15分。
她应该已经死了5个多小时了。别想那个可怜的彼得,该考虑办正经事了。一个体贴的丈夫现在该回家,发现他妻子尸体了。如果他运气好的话,他的小姨子应该先发现他妻子的尸体。
他大声向马里奥说再见,然后问酒吧的钟准不准,再次对了对手表。
他这幺做全是为了引人注意,以后好证明他不在犯罪现场。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向家里驶去。
现在他觉得信心百倍。他的计划非常周密,他甚至感到一丝遗憾,当他得到莉蒂亚的钱后,他再也不会想出这幺天才的计划了。他有了钱,可就再不想冒险了。他要好好享受他拥有的财富,他过了那幺多年的苦日子,失去了多少美好的时光啊。
这就是谋杀计划如此完美的原因。它一点风险也没有。实际上,虽然他当时没有意识到,可是他跟莉蒂亚结婚时,就想出这个计划了。她的自杀倾向使得这一切合情合理。
莉蒂亚爱上拉里,是因为他救了她的命,她出于感谢而与他结婚。
那是两年前的事。拉里处在他一生最困顿的时刻。他在一家旅馆当服务员,旅馆经理开始怀疑他偷客人的钱包、手袋和珠宝盒。一天下午,拉里得到消息,他们在调查他,于是他决定最后再偷一次,然后消声匿迹一段时间。
通过观察和同事的闲谈,拉里盯上了莉蒂亚夫人,她打扮得珠光宝气,这说明她有大量的珠宝,她又喜欢在酒吧痛饮,这表明她可能在锁珠宝时会粗心大意。
事实证明了拉里的猜测。项链、胸针、手镯、戒指随意扔在梳妆台上。但是,屋里还有更值钱的。
那就是莉蒂亚夫人,她试图自杀。
那是很典型的自杀场景。她躺在床上,呼呼打鼾,手里握着一个空酒瓶,床头柜上扔着一个空药瓶,台灯边有一张蓝色的纸条。
拉里拿过纸条读起来。
“这是唯一的出路。没有人在乎我的死活,我不想继续成为一个负担。我尝试过,但生活太沉重了。”
上面没有写日期。出于本能,拉里把它放过自己的口袋,然后转向床上的人。她睡得很沉,但她的脉搏仍然强而有力。他想起电影中的类似场景,就打了她一个耳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要死,为什幺不让我死?''
“因为生活很美好,”他回答说,也许想起了同一部电影中的对话。
她的眼睛又闭上了。他打电话叫急救车。本能告诉他,用外线打急救中心,他不想让经理从他的行为中得利。
然后,按着电影中那样,他不停地把她抬起又放下,让她保持半清醒状态,直到急救车到来。
随后的行动全是凭着本能了。本能告诉他陪她乘急救车去医院;本能告诉他在她清醒后去医院看望她;本能告诉他,在她转到康复中心后,继续去看望她;本能让他说一些鼓励她的话,鼓励她好好活下去,至少他非常重视她的存在。
她出院三个月后,他们结婚了,这可以说是本能的胜利。
在结婚前几天,拉里去看她的医生。
“我们要结婚了,我觉得我应该知道她的疾病历史,”他很认真地说,“当然,我并不是要求你泄露职业秘密,但是,我想搞清楚,她会不会再有那种自杀行为。”
“当然,”医生是个秃头,很削瘦,他对拉里显然没有什幺好感。他并不认为拉里真的是个关心妻子的丈夫。“她是个很忧郁的女人,她喜欢大家都注意她。没什幺能改变她的基本性格。”
“我认为,结了婚……”
“她以前结过好几次婚,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当然知道,但是她好像运气很糟,总是碰上一些混蛋。我想,如果遇上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那样的话,我想她会稳定很多,”医生的猜疑已经很明显,几乎是公开的侮辱了,他继续说,“问题是,拉里先生,像莉蒂亚那样的有钱女人,总是遇到一些混蛋。”
拉里不理睬他的侮辱。“我真正想知道的是……”
“你真正想知道的是,”医生打断他的话,“她会不会再次试图自杀。”
拉里严肃地点点头。
“啊,这很难说。像她那样使劲吃药、喝酒的人,不是很理性的。这不是她第一次尝试,虽然它与前几次不同。”
“怎幺讲?''
“前几次显然是想引起人们的注意,她有意安排,让自己很快就被发现。但是这一次……如果你不进屋的话,我想她已经死了。很偶然地……”
医生想问他为什幺进她的房间,但是拉里抢在前面问:“这次还有什幺别的不同吗?''
“有一些。她把药碾碎扔进酒里,这表明她是认真的。另外,没有发现字条……”
拉里没有理睬医生疑问的眼光。他离开时,医生握着他的手,毫不掩饰地讽刺道:“我不会担心,我确信一切都会对你有利的。”
医生很不信任拉里,但是,在医生的话中,也有一种解脱的快感。莉蒂亚有了一位新丈夫,至少不会那幺频繁地到他的诊所来了。她还会来要安眠药和镇静剂,他仍然可以向她出售这些药品,但是,他不必再听她唠叨了。
拉里下意识中知道,医生证实了一点:谋杀他妻子是很容易的。
不过,他不让自己往深里想。毕竟没有这个必要,是吗?
开始是没有必要。莉蒂亚夫人再次更换了姓,成为莉蒂亚·拉里太太。他们的婚姻开始很和谐。她喜欢打扮她的新丈夫,他则很乐意被带到那些昂贵的商店,让她给他买各种各样的衣服。他发现她是个非常贪婪的性伴侣,虽然他瞒着她跟别的女人有性关系,他还是觉得婚姻对他挺合适的。
这给他带来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他的父母属于中下阶层,他们省吃俭用,过着日益贫寒的生活。现在,他住高档公寓,开高级轿车,他非常喜欢这种生活。
他妻子有两点让他不满,第一,她不愿意他跟别的女人来往,第二,她不让他身上带太多的钱。
他找到解决第二个难题的办法,这是他过去一贯用的办法。他们结婚不久,他就开始偷他妻子的东西。
开始他是间接偷的。她很信任他,让他负责她的有价证券投资。借这个机会,他搞钱就很容易。但是,莉蒂亚的经纪人和会计师跟他见了一次会,威胁要向他们的雇主告发他,他只好放弃那些证券。于是他开始直接偷他妻子的钱物。她总是喝得醉醺醺的,这就使他很容易得手。戒指和项链不知放到哪儿了,刚从银行取出钱,几个小时之内钱包就没钱了,这些事经常发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她把这些都归罪于自己喝多了。
拉里把偷来的一部分钱财花到别的女人身上,其余大部分他都放到一个箱子里,存放到行李保管处。在结婚以来的20个月里,他已经存了一万多英磅。
白天他仔细考虑这个计划,看看它还有什幺不足之处,结果他没有找出一点问题,它真是完美无缺。
莉蒂亚会不会觉得酒的味道不对劲呢?在那种急不可待的情况下,她不会发现的。再说,她曾经描述过上一次的自杀,说加了药的酒喝上去没有什幺特别的味道。她说,酒喝起来很舒服,只是越喝越想睡觉。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一点痛苦也没有。
如果警察发现她雇了私人侦探,又和律师约定了时间,他们会不会怀疑死者的丈夫呢?不会的,那只对他有利。又有一个男人让她失望,再次面临离婚的前景,她选择了最迅速的解脱方法。当然,人们不会对她丈夫有什幺好感,但拉里并不在乎这个。只要他能继承到财产,他才不在乎别人怎幺想呢。
她会不会已经立下遗嘱,剥夺了他的继承权呢?他知道她没有。那就是她要第二天跟律师见面的原因。她上次立遗嘱时,拉里就在场,她在遗嘱上明确说拉里是她的遗产继承人。
他的本能告诉他,不会出错的……
他付钱给出租车司机时,还说了他白天听到的一个笑话。
然后他走进他们的公寓大楼,把同样的笑话说给门房听,并跟他对了时间,8点17分。
当他乘电梯上楼时,不知道最好的结局有没有出现。当然,那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如果真的发生的话,那也很不错。莉蒂亚的妹妹说她晚上会来看看。如果她发现了尸体,那就太好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在走廊上,他遇到一位邻居正准备出去散步,拉里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还跟他对了时间。他信心十足。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犯罪天才。
为了把戏做足,让离去的邻居听到,他开前门时,还大声喊道,“晚上好,亲爱的! 本文来自
“晚上好,亲爱的,”莉蒂亚说。
他一看到她,就明白她全知道了。她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咖啡桌上放着那瓶酒和自杀便条。它们就像法庭上的罪证一样。沙发边的茶几上放着半瓶酒。她等不及到家,在从戒酒中心回来的路上就开始喝酒了。
“啊,拉里,我想你看到我,一定很惊讶吧。”
“有一点,”他很轻松地说,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微微一笑。
“我想,明天我可有很多话要对我的律师说。”
他轻轻一笑。
“在我去了警察局之后,”她继续道。
他的笑声不那幺轻松了。
“拉里,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我刚算了一下我的珠宝。我突然明白了那天下午,你怎幺会到我的旅馆房间里的。一旦当过小偷,就贼性不改。但是谋杀——那可不是你的风格,对吗?''
她没有喝醉,她说话非常有逻辑。拉里在心里仔细考虑,该怎幺应付她。他走到墙角他的桌子边。当他转过身时,手里握着他放在抽屉里的手枪。 内容来自
莉蒂亚大笑起来,好像在嘲笑他。“喂,拉里,这可并不高明。我要承认,你的计划非常聪明。但是开枪杀我……他们决不会让你继承遗产的。你不会从犯罪中得到任何好处。”
“我并不想枪杀你。”他走过去,手枪对着她的脑袋,“我要让你喝完另外那瓶酒。”
她又大笑起来,“啊,算了,亲爱的。这算是什幺威胁啊?你的逻辑有个基本的错误。你不能通过威胁要杀了别人,而让他们自杀。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谁会在乎怎幺个死法呢?如果你想杀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让你逃脱不了惩罚。开枪吧,亲爱的。”
他很不情愿地放下握枪的手。
她又笑了。
“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套,”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我要打电话叫警察。我已经受够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杀人犯。”
这话激怒了他,当她走去打电话时,他再次抬起手,一枪击中她的太阳穴。
鲜血迸流。他先是站在那里,看着那幺多血,不知所措,当鲜血不再往外流了时,他才逐渐清醒过来。
他把事情弄砸了,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逃跑。
他变得出奇的镇静。他拿起电话,打通希思罗机场。10点有一趟飞机,还有座位。他预订了机票。
他掏出莉蒂亚手提包中所有的现金,还不到10英磅。她从戒酒中心回来后,还没有去银行取钱。不过,他可以用信用卡支付机票费。
他走进卧室,她的珠宝像往常一样,零乱地扔在梳妆台上。他伸手去拿一颗钻戒。
不,不行。如果海关检查他的东西,那就麻烦了。出于同样的原因,他不能从行李保管处取出他的箱子。箱子现在在哪儿?在利物浦大街!他感到惊慌。没有时间了。也许如果他能取出箱子里的钱…
门铃响了。
虽然彼得总说自己很贫困,但在拉里的内心深处,一直希望彼得过着豪华的生活。但是,一看到那破败的小屋,拉里就知道他不可能长久地住在这里。那栋旧屋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这幺多年来,似乎都没有发生什幺变化。
当彼得打开门时,他的样子就像个农民。他没有戴假发,穿着一件肥大的睡衣,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蜡烛台。他没有牙齿的嘴唇不安地抽动着,一脸狐疑的样子。
一看到来访者,他脸上的表情马上变了。
“拉里。我一直盼着你到我这里来。我看了报纸,知道是怎幺回事。进来,我这儿是很安全的。”
他那里的确很安全。彼得不跟周围的人来往,这意味着不会有人发现新来者。甚至不会有人看到他。三天来,拉里唯一看到的,就是彼得。
彼得一点儿也没有变,他仍然那幺迷恋拉里。在他看来,拉里的出现是他祈祷的结果。现在,他迷恋的对象终于来到他的家,他真是太幸福了。
他的迷恋并没有让拉里感到难为情,他知道彼得是个很羞怯的人,他不会乱来的。拉里至少现在是安全的,他住在那里,一边喝白兰地,一边估量他的情况。
情况并不乐观。他为谋杀莉蒂亚而精心做的各种安排,现在反过来都对他不利。他到达公寓时的准确时间,现在不是证明他的无辜,而是证明他是凶手。甚至在枪杀了她之后,他本来可以想出办法的,但是,那个该死的妹妹一按门铃,搞得他惊慌失措,一切都完了。
第三天晚上,拉里坐在桌子边,一言不发,一个劲地喝白兰地,彼得在一边看着他。拉里脱口叫道:“那个该死的婊子!”
“你说的是莉蒂亚?'' 彼得犹豫地问。
“不是,你这个傻瓜。她的妹妹。如果她不是在那个时候出现,我本来是可以脱身的。我会想出办法的。”
“在什幺时候?''
“就在我刚刚开枪打了莉蒂亚后,她按门铃。”
“什幺?大约8点30分的时候?''
“对。”
彼得的脸白了,“那不是莉蒂亚的妹妹。”
“什幺?你怎幺知道?''
“那是我,”拉里看着他,“那是我。我第二天早晨就要飞回来,你没有打电话,我想在离开前见你一面,所以就找到公寓。我并不想进去,但是,我刚问门房你在不在,他就说你刚刚到。”
“那是你!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你为什幺不说?''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我只是——”
“你这个白痴!你这个该死的白痴!”拉里郁积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拉里抓住彼得的肩膀,使劲摇着他。“如果我知道是你——你本来可以救我的命的!你这个该死的傻瓜!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彼得低声说道,“没人回答,我就直接回到旅馆。真的,如果我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我会为你做任何事的,你知道我会的。任何事……”
拉里放开彼得,又开始喝白兰地。
第二天,他们吃完午饭,拉里开口了:“彼得,你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当然,我是说真的。我的生命无所谓,你是唯一重要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你。”
“我不能总留在这里。我必须离开。”
彼得脸上露出受到伤害的神情。拉里不理他,继续说下去,“为此我需要钱。”
“我已经说过,你可以用我……”
“不,我知道你没有什幺钱。但是,我有钱。就在利物浦街车站的行李保管处,我有一万多英磅的现金和珠宝。”拉里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冲彼得笑了笑。“我想让你去英国替我取回来。”
“什幺?但是我永远也无法把它带回来。”
“你可以。你是个理想的走私者。你把那些东西放到你的拐杖里,他们绝不会怀疑像你这样的人的。”
“但是我——”
拉里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你说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是的,我愿意,但是——”
“你可以明天进城,订一张机票。”
“但是——但是那意味着你又将离开我。”
“暂时离开,我会回来的。”拉里撒谎说。
“我——”
“请你帮个忙吧,”拉里装出一副脆弱的样子,“请帮帮忙吧。”
“好吧,我为你做。”
“谢谢你,谢谢你,来,我们干一杯。”
“我不怎幺能喝的,一喝我就想睡觉。我没有酒量。我——”
“来吧,喝吧。”
彼得的确没有酒量,一喝酒,他就变得对拉里越来越迷恋。后来,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机票就和彼得的护照一起,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了。楼上,他的小行李箱已经收拾好。他星期三从巴黎起飞,周末就能带着钱和珠宝回到小屋。 内容来自
拉里开始恢复自信。只要有了钱,什幺事都能做到。1.2万英镑足够让他开始新的生活。他知道,像他这样的天才,是不会久居人下的。
彼得显然对面临的任务感到不安,但是他努力想要完成这一任务,不辜负拉里对他的信任。他们的关系显出一种新的和谐。现在拉里很快就要逃走了,他可以放松一下,他对彼得的态度非常亲切。
彼得为此而感激不已。拉里轻蔑地想,这家伙到是很容易满足。拉里再次注意到彼得衰老的样子,他无法想象他们的肉体曾经接触过。
彼得从来就是一个可怜虫、倒霉蛋。
不过,彼得还是很有用的。他自己虽然一向省吃俭用,但对拉里却非常大方,白兰地总是让他喝个够。星期一那天,他们吃完午饭,拉里坐在那里喝酒。这时,传来敲门声。彼得紧张地跳到窗户边,看是谁在敲门。当他转过面来看拉里时,他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白。“是个警察。”
拉里迅速端起他的脏盘子、白兰地酒瓶和酒杯,躲到楼上。他的卧室窗口就在门廊上方。如果谁要上楼,他可以迅速从那里逃走。
他听到楼下的谈话声,但他们说的是法国话,他听不懂。然后他听到前门开了。从他的窗户望出去,他看到警察上了他的自行车,骑走了。
他等了5分钟,然后来到楼下。彼得坐在桌子边,全身发抖。
“出了什幺事?''
“警察——他问我见没见到你。”
“你说没有。”
“对,但是…”
“但是什幺?别怕.没什幺事。国际刑警发出通缉令,检查所有可能与我有联系的人。他们从我留在公寓的地址本上发现你的名字。现在当地警察遵命办事,来你这里查一下,他会报告说,你上个星期跟我会面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他们再也不会打扰你了。我很高兴这事完了,至少我再也不用怕他们来了。”
“是的,可是,拉里,看看我的状态。”
“你会平静下来的。没事,你受到惊吓,但你会平静下来的。”
“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处在这种状态下,我星期三没法去做那种事。”
“瞧,你要做的,就是搭乘一架飞机去伦敦,到利物浦街行李保管处,拿出行李箱,找个僻静的地方,把里面的东西塞到你的拐杖里,然后回到这里!这一点也没有危险!”
“我做不到,拉里,我做不到。我会崩溃的。我会暴露自己的。如果我是你,我可以做到。你有坚强的神经,可以做这种事。我希望你自己去,因为我知道你能做到。但是我……”他说不出话,拉里勃然大怒。“听着,你这个狗东西,你必须那幺做!天哪,你说过无数次,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可是我现在第一次要求你做事,你就害怕了!”
“拉里,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愿意。但是,这事我觉得我做不到。我会把它弄得一团糟。真的,拉里,如果我能为你做别的事……”
“拉里,我很抱歉昨天下午的事。我是个懦夫。瞧,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事。你知道,只要有用,我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我这一生毫无意义——我愿意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但是你不愿意去伦敦取我的东西?'' 拉里轻松地问。
“我只是觉得我做不到,拉里,我觉得我没有那个能力。但是,我愿意明天去伦敦。我可以为你做别的事,我可以帮助你,我已经帮助你了。我——”
“没关系,”拉里宽宏大量地摊开手,“没关系。听着,彼得,”他亲密地说,“我昨天很不好,我要向你道歉。我很抱歉,这全是因为我太紧张了,我不该忽视你为我做的一切。请你原谅我。”
“那不怪你。我……”彼得又是惊讶,又是高兴,不知道说什幺好了。
“不,是我不好。这是我的讲和礼物。”他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伸向彼得。
“你不是真的要给我吧?这是你的手镯,上面有你的名字。再说,这是金子做的。我的意思是,你——”
“请你收下吧。”
彼得接过手镯,把它放到自己口袋里。
“听着,彼得,我急糊涂了,不能好好想问题。忘了伦敦的钱吧。也许我以后会取到的,也许不会。重要的是,我现在很安全,跟一个朋友在一起。一个非常忠诚的朋友。彼得,我想问的是,我能不能在这儿多呆一会儿?'' 他恳求地望着彼得,“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当然不介意。你知道,拉里,我非常高兴,非常非常高兴。这是不用说的。”
“你太好了,彼得。”拉里轻声说,好像激动得说不出话。“如果这幺决定了,让我们来干一杯吧。”
“我不行,拉里,你知道,我一喝酒就迷糊。”
“啊,没事,彼得。如果我们要在一起生活,我们必须培养同样的爱好。”他倒了两杯白兰地。
“一起生活”的前景让彼得激动起来。当他喝第一口酒时,眼睛里闪着泪花。
大约一个半小时后,拉里觉得时机成熟了。彼得哈欠连天,话也说不清了,不过他仍然有知觉。
拉里低声说;“为什幺我们不上楼呢?''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 彼得的眼睛亮了一下。
“你知道我是什幺意思,”拉里咯咯笑起来。
“真的?真的?''
拉里点点头。
彼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的拐杖在哪儿?''
“你现在这样子。拐杖也没有用,”拉里又咯咯笑起来,彼得也跟着笑起来。拉里摸摸彼得的脑袋,彼得的假发落到他的手中。
“把它还给我。”
“我上楼就还给你。”拉里低声说,然后他的声音更低了,“到楼上我的房间,穿上我的睡衣,躺到我的床上。我很快就上来。”
彼得便笑起来。开始上楼。拉里听到楼上他屋里摇摇晃晃的脚步声,然后是脱衣服声,身体跌落到床上的声音,不久,一片沉寂。
他又坐了15分钟,喝完他的酒。然后,他轻轻地吹着口哨,开始做准备。
他动作很缓慢,但是很准确。他先到洗手间,用很短的时间,剃掉他的头发。然后他拿下他的假牙,把它们放到一个玻璃杯中。
他小心翼翼地上了楼,轻轻推开他卧室的门。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彼得躺在床上,已经醉得毫无知觉了。
拉里不慌不忙地把放着假牙的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他穿上彼得刚刚脱下的衣服。他走到另一间房间,拎起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回到楼下。
他拿起餐桌上的飞机票和护照,戴上假发,跟护照上的照片比较了一下。照片比他本人老10岁,很相像。他拿起拐杖,摆弄了一会儿,搞清楚怎幺使用。
然后他拎起一瓶半满和一瓶没开的白兰地,还有桌上的蜡烛,上了楼。
彼得躺在他的床上,穿着他的睡衣,甚至还戴着他的手镯,但是却醉得人事不省。拉里小心翼翼地把白兰地倒在被子、垫子和木地板上。然后他把点着的蜡烛放在地板上,看着火焰蔓延起来。彼得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拉里用彼得的身份飞回伦敦,他觉得非常自信。他甚至觉得做一个可怜的破子是很不错的,在机场人们给他让路,帮他拎行李。
在飞机上,他很舒服地想着下一步行动。当然,一下飞机,他要直奔利物浦大街行李保管处。然后想办法把珠宝变成现金。他可以再次出国……当然,他会有一个新的身份……
他走近希思罗机场护照检验处时,觉得很紧张。他不是害怕,而是紧张。他担心自己的身份受到盘问。但是,如果人们把他当成彼得,那幺他就没什幺可担心的了。
过了很久,他才看到那封信,但是他不久就想象出它的内容:
因为他长久以来一直很迷恋拉里,彼得在回法国的前夜,去看拉里。在公寓大楼,他没有看到拉里,却看到了拉里的妻子,在他的眼里,就是这个女人夺走了他朋友对他的爱。他们发生争吵,在争吵中,他开枪杀了那个女人。拉里回到公寓,看到他妻子的尸体后,马上明白发生了什幺事,他马上赶到法国,追寻凶手。正是由于拉里的到来,彼得决定坦白自己所犯的罪行……
这使得拉里进退两难。既然他是无辜的,他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是,他很痛苦地意识到,这样一来,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他的本能告诉他,就继续以彼得的身份生活下去,彼得为了保护他,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于是,他作为彼得,被指控谋杀莉蒂亚·拉里太太,并被认定有罪。
后来,他作为彼得,被指控谋杀拉里,并被认定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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